現代（結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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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代（結束）
少年亮晶晶的眼睛中蓄滿淚水, 他別過臉輕輕擦了一下淚，然後對著西裝男說，“我們走吧。”
車的內設很好, 柔軟的皮質沙發，甚至內置了一個小冰箱。
“齊總為您買的飲料，您看看。”
那人左手扶住方向盤，下意識扭開收音，清脆悅耳的女聲播報道，“一盜竊團夥流竄作案，警方現已確認其位於中心區，希望大家鎖好門窗, 註意防盜。”
透過後視鏡, 他看見齊斐聽得很入神，又想起齊盛的叮囑, 猶豫著開口, “您不用擔心，楓野別墅區的安保系統很好, 齊總讓您快點搬過去也是出於這一方面的考慮。”
齊斐還是不說話，西裝男就抿唇沈默了。
一路開到楓野別墅, 那人開始說要註意的事項, 齊斐掏出手機，打開備忘錄一樣一樣地記下來。
說到密碼鎖的密碼時，他微微弓腰, 用手掩住密碼鎖屏幕散發出的光亮, 而後無聲地摁了一下。
齊斐記住順序之後, 他讓齊斐先進去等著，然後將行李箱一樣一樣地搬進去。
正當他回身進到別墅內部時, 門外突然有人從草叢中站了起來，用透明膠帶輕輕覆蓋在密碼鎖的屏幕上。
在西裝男沒回來之前，他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。
西裝男搬好所有的行李，而後從上衣的口袋裏扯出一方很小的手帕，仔細擦拭著密碼鎖的屏幕。
齊斐覺得這很有必要，但做完這些之後，那人便沒有再進來，而是站在門口說，“有事您可以撥打我的電話，我姓李。”
他並不說話，而是抿著唇看著門外的人，直到夜色完全把那個人吞沒了。
齊斐才轉過頭，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。
楓野別墅離學校很遠，明天可能五點就要起來趕公交，但五點有沒有公交還是個問題。
齊斐沒有反抗的理由和能力，齊盛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，都是為了他好。
第二天，齊斐是被電話鈴聲喊醒的，昨天太累，以至於他忘記設置鬧鐘。
“齊斐。”齊盛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，“還在睡。”
齊斐一個激靈，而後看向鬧鐘。
齊盛的聲音還在繼續，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，“起床，然後直走，走到書櫃前。”
齊斐照做，然後看到一個黑洞洞的眼睛——是攝像頭。
“別擔心，平時我是不會開的，我會按時叫你起床的。”
齊盛這句話讓齊斐有些不適，整個人如墜冰窟，“你為什麽監視我？”
“我沒有監視你，平日裏我會關掉的。”齊盛那邊淡淡地說，“好了，劉秘，今天下午的文件，先準備好，齊斐，快點去吃飯上學。”
對於齊盛來說，上學是頂頂要緊的事情，就算是再心有不服，也不能耽誤了上學這件事情。
“你馬上高考，必須給我學習，聽見沒有，齊斐。”
回應他的只有沈默。
齊斐叼起一片面包，而後推開門，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趕上。
那位姓李的西裝男就站在門外，垂著手很是恭謹，“齊斐先生，上車吧？”
末了，他補充道，“以後您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來安排，只要您吩咐，我一定盡全力做到。”
“那你把那個攝像頭拆了吧。”
齊斐本是隨口一說，誰知晚上回到家的時候，那個黑洞洞的眼睛已經不見了，他又爬上爬下仔細檢查了一番，發現家裏能被拆除的都被拆除了。
他舒了一口氣，而後開始規劃過幾天去孤兒院的事情。
這是他每年都要做的，這五年風雨無阻。
齊斐所在的孤兒院是一個很小的福利院，裏面住著老少，大概五十幾個人。
齊斐走的時候，因為資金缺乏，這個福利院馬上就要倒閉了。不過五年前，他的父母給了一筆錢，才讓跟這個福利院起死回生。
但齊斐再次站在福利院門前時，他有些楞住了。
這裏竟然開始翻新了。
漫天的灰土籠罩著整個福利院，建築工人們與孩子們站在一處，有些孩子甚至還興高采烈地指著新房子說些什麽。
“可以把這個改成尖尖的屋頂嗎？”
“可不可以告訴叔叔，為什麽呀？”
“因為那樣看起來更像是公主的城堡了。”
齊斐一眼就看到站在工人身邊的小公主，那是他臨走之前最擔心的小妹妹，現在已經長到七八歲了，身上仍然穿著一件破舊的粉色紗裙，裙邊帶著白色，看來是院長為她縫補了一圈。
八歲，該上小學的年紀了。
齊斐腦海裏突然蹦出這麽個念頭。
“齊斐哥哥！”
嬌嬌的聲音兀自響起，接著齊斐的懷裏就多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，“最近有沒有用功讀書？”
“有的，要不要考考我？”小女孩仰起臉，眼睛笑成月牙。
齊斐隨便撿了幾個問題，小女孩都一一回答了。這個女孩齊斐走的時候才兩三歲，院長為她起名叫小月牙，齊斐現在看看她笑起來的模樣，覺得院長還真是有先見之明。
在孩子還這麽小的時候，就能窺見長大了什麽樣子了。
正想著，院長從院裏出來了。
福利院占地不過幾百平，卻是實實在在的大院子，整個平鋪開來，小孩都在其中嬉鬧，故而院長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，並沒有看到齊斐。
還是齊斐大聲喊了一句，院長才顫顫巍巍地轉過身來。
院長如今已經年近七十了，頭發看著如同斑馬一般，白一塊黑一塊，看來是自己染發，並不能完全看見自己的發頂所導致的。
聽到齊斐這句話，院長才推了推眼鏡，定睛看了好幾眼。
齊斐就站在原地，讓院長好好看看，直到院長說，齊斐回來了，他才跑過去，挽著院長的手說，“最近怎麽樣呀，老張。”
雖然被喚老張，但院長並沒有任何不高興，反而舉起手杖輕輕點點齊斐的腳，“你小子，還知道回來看看我。”
齊斐笑笑，轉而去問外面的情況，“外頭是怎麽了，怎麽突然開始翻新了。”
老張眼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，說，“不要跟老張裝傻，齊斐。”
齊斐道，“我沒有裝傻，張叔。”
前幾日齊盛以齊斐的名義給福利院捐贈了一大筆錢，說要進行修繕，這件事他只是默默去做了，並沒有同齊斐說。
不得不說，齊盛做事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，毫不拖沓，給錢的同時順便安排了建築隊和設計師，兩隊人馬一經匯合，就馬上開始翻蓋。
是以，齊斐到的時候，已經是翻修的尾聲了。
張院長看齊斐實在不知情，才慢慢道，“可有人以你的名義捐了一大筆錢。”
“多少錢？”
“幾百萬。”
“可能是，我哥——”
齊斐深深吐出一口氣，他知道齊盛有錢，但不知道齊盛這麽有錢，幾百萬，說給就給了。
但他也絕對不會因為齊盛有錢，就肆意揮霍的，他想了想，還是給齊盛打了個電話。
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給福利院捐了一筆錢？”
“嗯，一點小錢，張秘，文件處理好了就發給下屬部門，讓他們盡快做，事情不要拖，效率都高一些。”
齊斐從聽筒中都能聽出給他做事的窒息感來，“你為什麽給這麽多錢？”
“做善事，積德。”齊盛那邊火氣都要噴到天上去了，語調還是不冷不淡的，“不會做事的話，明天去人事部辭職，工資給你按雙倍，一會兒天啟游戲策劃部過來一下，開會。你還有事兒嗎？”
齊斐這才反應過來，齊盛最後一句是跟自己說的，“沒事了，我會還你的。”
“怎麽還？你考上大學我就謝天謝地了。”齊盛毫不客氣地掛斷。
齊斐陷入沈思。
聽完全部的張院長：……
但他還是笑呵呵地打著圓場，“你哥哥對你還是很好的。”
“那個時候，你被人從福利院領走，我還在擔心，會不會受欺負呢。看到你哥哥對你很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張院長邊說著，邊帶著齊斐向裏走去。
雖然外面在施工，但張院長的屋子還沒開始動。
繞著屋子種了一圈不知名的小花，紅的白的黃的團簇在一處，綠葉映襯著實在漂亮。
“齊斐！”
有人從遠處過來，到了跟前，齊斐一瞧，正是達達利亞。
“你怎麽找到這裏的！”
齊斐不顧的身邊還有張院長，連忙問道。
達達利亞還沒開口，張院長先說了，“什麽話，公先生已經在這裏做了好幾天的義工了。”
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戳到了齊斐奇怪的笑點，他突然開始笑得樂不可支起來。
“公先生，你怎麽跟院長說的？”
達達利亞正色道，“我得有個接地氣的名字。”
張院長看兩人熟絡，就由著齊斐帶著這位所謂的公子先生到處轉一轉了。
看著張院長走了，達達利亞便從兜裏掏出一張卡來，“喏，我這幾天掙了點錢，衣服的錢也在裏面，還額外給你留了點錢。”
齊斐挑眉。
掙了點錢，不會是搶銀行了吧。
公子被他看的雙耳發紅，連忙說，“正經生意。”
怎麽看著怎麽覺得不正經。
原來這幾日公子趁著閑暇，竟然謀了個模特的活。
“你猜我出場費多少？”公子笑得瞇了瞇眼睛，伸出兩根手指來。
“二百。”
“不對，往大了猜。”
“兩千。”
“能不能大氣一點？”
“兩萬。”
“太多了太多了。”
“到底多少？”齊斐作勢就要打他，達達利亞連忙討饒道，“兩千二。”
兩人作勢滾成一團，說到一半的時候，齊斐才楞楞地收回手，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於活泛了。
“小孩就是這樣的。”達達利亞毫不客氣地揉了揉他的頭。
齊斐微微瞪大眼睛，黑葡萄似的眼珠盯著面前人。
在達達利亞揉自己頭的時候，齊斐心裏突然升起了異樣的感覺。
好像這種感覺從來都有，一直存在於自己的生命之中。
達達利亞恍然不覺，他還在說著話，“我很喜歡小孩子，而且，在這裏能遇到你，這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。”
齊斐一直羨慕這種能力，一種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能力。
他側眸看達達利亞，看見他說話的時候，眼睫上下翻飛，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。
金燦燦的日光勾勒出他的側臉，雙眸如同最沈靜的湖泊，不起一絲波瀾。
感受到齊斐的視線一般，達達利亞轉過頭來，兩人的視線就黏在一處。
就像是，有一雙手在推動著達達利亞。
他的眼睛從齊斐的眉弓開始流連，然後轉而去看他黑漆漆的眸子，接著目光綴在齊斐的唇上。
好像在腦海中已經過了一遍，觸及齊斐皮膚的並非是達達利亞的眼睛，而是他柔軟的雙唇。
他似乎能感知到齊斐口腔裏單薄的少年的甜味。
達達利亞的眼神從唇齒之間遞進去，而後化作唇舌，攻城略地。
齊斐被這一雙稍露-骨的眸子看得渾身都熱起來，他裝模做樣地看向別處，卻在轉動脖子時，被達達利亞輕輕捧出臉頰。
“我喜歡你這樣看著我。”
達達利亞坦誠到極致，甚至開始剖白自己的內心。
也許是失去過一次了，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珍視，“接下來的話，你能一直記得嗎？”
因為我要回去了，他側眸去看自己的手，陽光穿過，明明是血肉構成的實體，卻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阻隔。
他腰間開始逐漸顯現出那一枚圓潤的水系神之眼。
“你要一直記得，你是一個人，是一個獨立的個體，是值得被愛的。”
“謝謝你為我沒日沒夜地配隊，謝謝你為我積累原石，謝謝你，我知道我是誰了，我是一個游戲角色。”
“齊斐，我是來愛你的。”
他輕輕地說，吐出最後一口氣之後，他將手輕輕覆蓋在了齊斐的雙眸之上。
“齊斐，你都忘了吧，我馬上要走了。”
當齊斐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，眼前已經空無一人了。
一個人為何會憑空消失？
齊斐不信，於是他去問張院長，張院長說，什麽公先生，來到這裏的只有齊斐一個人；當他去問學校的門衛大爺，門衛大爺仍然在自己與自己對弈；當他去問齊盛——
“齊斐，我給你錢不是為了讓你做白日夢的。”
所以這個世界上，達達利亞從來沒有出現過，對嗎？
他掏出手機，看到上面的游戲圖標已經變成灰色。游戲界面，停諵諷服公告仍然明晃晃地掛著。
“下面播報一則新聞，近日，四處流竄作案的盜竊團夥在楓野別墅區落網，本案涉案金額達三百萬元，一人重傷，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，我臺將持續播報——”
此刻最為焦急的就是張二春，他本在醉四方裏照顧著，有人急匆匆過來，說是掌櫃的出事情了。
不是，去的時候好好的，怎麽突然就出事兒了。
他放下一切事，趕緊跟那人來到往生堂。
所幸往生堂就在璃月主城，加快腳程馬上就到了，由胡桃引進去之後，張二春一眼就瞧見躺在床上的正是自家掌櫃的。
如今已經雙唇泛白，整個人如同透明的一般。
已經顧不得瞞著鐘離，胡桃第一時間就將白術、鐘離幾個人一起叫了過來。
張二春四下問了，得到的消息卻是公子已經去了。
“那是旅行者的空間，窮極仙人之力，也只能撕開一條空間裂縫，只供一人通行罷了。”
“同行的那位已經去了，希望能把齊斐順利帶回來。”
“如何才能將齊斐帶回來呢——”
張二春的疑惑還未完全說出口，就見床上之人驀地睜開眼睛，張口就往外吐著鮮血。
白術並不慌亂，反而面露喜色，對著身邊人說，“成了，快去拿水來。”
一群人圍著收拾，齊斐蒼白的手指拽住白術的衣角，語氣幹澀地問，“公子呢？”得到的卻是眾人的不語。公子，怕是已經迷失在了時間的隧道之中。
他都想起來了。
第一個角色是你，第一個完整的配隊是你，第一個畢業的角色是你。
所有的都是你。
齊斐重傷之後，齊盛瘋了一樣地找人為他續命，最後只能靠全息投影將他投射到提瓦特世界中。
鐘離為他解釋了一切，看著床上面色蒼白的齊斐，他沈聲說，“神之眼不僅僅代表著你得到了神明的註視，更為重要的是，它意味著你得到了整個提瓦特大陸的認可。”
水系神之眼的出現，意味著齊斐在慢慢被整個大陸接納。
故而白術每一次診脈，他的身體都在慢慢變好。
白術此刻也回神，補充道，“但人只能存在於一處，提瓦特接納了他，他在華國的身體，就開始迅速衰敗。”
於是身處在華國的齊盛便開始與整個提瓦特爭奪齊斐的歸處，華國高超的現代醫療使得齊斐珠漸好轉，但神之眼，也在慢慢地同化著齊斐。
於是就出現了漸漸困乏暈眩的情況，齊斐最終病倒，而後公子窮極仙人之力，終於回到了齊斐的世界，不過落腳點出了些問題，遇到了重傷之前的齊斐。
所有的事情都被理清，齊斐的眼睛也從剛醒過來時候的混沌，慢慢變成了清澈。
那公子呢，公子又去哪裏了？
齊斐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身邊的人，但他們皆是低垂著眉目，並不說話。
“所以公子呢？”
“我在這。”
達達利亞明媚的臉在眼簾中展開，齊斐感覺自己的手心一片濕熱。
周圍關切的臉都紛紛簇擁過來，香菱湊在齊斐的耳朵小聲說，“還好你沒錯過海燈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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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齊總為您買的飲料，您看看。”
那人左手扶住方向盤，下意識扭開收音，清脆悅耳的女聲播報道，“一盜竊團夥流竄作案，警方現已確認其位於中心區，希望大家鎖好門窗, 註意防盜。”
透過後視鏡, 他看見齊斐聽得很入神，又想起齊盛的叮囑, 猶豫著開口, “您不用擔心，楓野別墅區的安保系統很好, 齊總讓您快點搬過去也是出於這一方面的考慮。”
齊斐還是不說話，西裝男就抿唇沈默了。
一路開到楓野別墅, 那人開始說要註意的事項, 齊斐掏出手機，打開備忘錄一樣一樣地記下來。
說到密碼鎖的密碼時，他微微弓腰, 用手掩住密碼鎖屏幕散發出的光亮, 而後無聲地摁了一下。
齊斐記住順序之後, 他讓齊斐先進去等著，然後將行李箱一樣一樣地搬進去。
正當他回身進到別墅內部時, 門外突然有人從草叢中站了起來，用透明膠帶輕輕覆蓋在密碼鎖的屏幕上。
在西裝男沒回來之前，他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。
西裝男搬好所有的行李，而後從上衣的口袋裏扯出一方很小的手帕，仔細擦拭著密碼鎖的屏幕。
齊斐覺得這很有必要，但做完這些之後，那人便沒有再進來，而是站在門口說，“有事您可以撥打我的電話，我姓李。”
他並不說話，而是抿著唇看著門外的人，直到夜色完全把那個人吞沒了。
齊斐才轉過頭，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。
楓野別墅離學校很遠，明天可能五點就要起來趕公交，但五點有沒有公交還是個問題。
齊斐沒有反抗的理由和能力，齊盛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，都是為了他好。
第二天，齊斐是被電話鈴聲喊醒的，昨天太累，以至於他忘記設置鬧鐘。
“齊斐。”齊盛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，“還在睡。”
齊斐一個激靈，而後看向鬧鐘。
齊盛的聲音還在繼續，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，“起床，然後直走，走到書櫃前。”
齊斐照做，然後看到一個黑洞洞的眼睛——是攝像頭。
“別擔心，平時我是不會開的，我會按時叫你起床的。”
齊盛這句話讓齊斐有些不適，整個人如墜冰窟，“你為什麽監視我？”
“我沒有監視你，平日裏我會關掉的。”齊盛那邊淡淡地說，“好了，劉秘，今天下午的文件，先準備好，齊斐，快點去吃飯上學。”
對於齊盛來說，上學是頂頂要緊的事情，就算是再心有不服，也不能耽誤了上學這件事情。
“你馬上高考，必須給我學習，聽見沒有，齊斐。”
回應他的只有沈默。
齊斐叼起一片面包，而後推開門，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趕上。
那位姓李的西裝男就站在門外，垂著手很是恭謹，“齊斐先生，上車吧？”
末了，他補充道，“以後您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來安排，只要您吩咐，我一定盡全力做到。”
“那你把那個攝像頭拆了吧。”
齊斐本是隨口一說，誰知晚上回到家的時候，那個黑洞洞的眼睛已經不見了，他又爬上爬下仔細檢查了一番，發現家裏能被拆除的都被拆除了。
他舒了一口氣，而後開始規劃過幾天去孤兒院的事情。
這是他每年都要做的，這五年風雨無阻。
齊斐所在的孤兒院是一個很小的福利院，裏面住著老少，大概五十幾個人。
齊斐走的時候，因為資金缺乏，這個福利院馬上就要倒閉了。不過五年前，他的父母給了一筆錢，才讓跟這個福利院起死回生。
但齊斐再次站在福利院門前時，他有些楞住了。
這裏竟然開始翻新了。
漫天的灰土籠罩著整個福利院，建築工人們與孩子們站在一處，有些孩子甚至還興高采烈地指著新房子說些什麽。
“可以把這個改成尖尖的屋頂嗎？”
“可不可以告訴叔叔，為什麽呀？”
“因為那樣看起來更像是公主的城堡了。”
齊斐一眼就看到站在工人身邊的小公主，那是他臨走之前最擔心的小妹妹，現在已經長到七八歲了，身上仍然穿著一件破舊的粉色紗裙，裙邊帶著白色，看來是院長為她縫補了一圈。
八歲，該上小學的年紀了。
齊斐腦海裏突然蹦出這麽個念頭。
“齊斐哥哥！”
嬌嬌的聲音兀自響起，接著齊斐的懷裏就多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，“最近有沒有用功讀書？”
“有的，要不要考考我？”小女孩仰起臉，眼睛笑成月牙。
齊斐隨便撿了幾個問題，小女孩都一一回答了。這個女孩齊斐走的時候才兩三歲，院長為她起名叫小月牙，齊斐現在看看她笑起來的模樣，覺得院長還真是有先見之明。
在孩子還這麽小的時候，就能窺見長大了什麽樣子了。
正想著，院長從院裏出來了。
福利院占地不過幾百平，卻是實實在在的大院子，整個平鋪開來，小孩都在其中嬉鬧，故而院長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，並沒有看到齊斐。
還是齊斐大聲喊了一句，院長才顫顫巍巍地轉過身來。
院長如今已經年近七十了，頭發看著如同斑馬一般，白一塊黑一塊，看來是自己染發，並不能完全看見自己的發頂所導致的。
聽到齊斐這句話，院長才推了推眼鏡，定睛看了好幾眼。
齊斐就站在原地，讓院長好好看看，直到院長說，齊斐回來了，他才跑過去，挽著院長的手說，“最近怎麽樣呀，老張。”
雖然被喚老張，但院長並沒有任何不高興，反而舉起手杖輕輕點點齊斐的腳，“你小子，還知道回來看看我。”
齊斐笑笑，轉而去問外面的情況，“外頭是怎麽了，怎麽突然開始翻新了。”
老張眼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，說，“不要跟老張裝傻，齊斐。”
齊斐道，“我沒有裝傻，張叔。”
前幾日齊盛以齊斐的名義給福利院捐贈了一大筆錢，說要進行修繕，這件事他只是默默去做了，並沒有同齊斐說。
不得不說，齊盛做事的風格就是雷厲風行，毫不拖沓，給錢的同時順便安排了建築隊和設計師，兩隊人馬一經匯合，就馬上開始翻蓋。
是以，齊斐到的時候，已經是翻修的尾聲了。
張院長看齊斐實在不知情，才慢慢道，“可有人以你的名義捐了一大筆錢。”
“多少錢？”
“幾百萬。”
“可能是，我哥——”
齊斐深深吐出一口氣，他知道齊盛有錢，但不知道齊盛這麽有錢，幾百萬，說給就給了。
但他也絕對不會因為齊盛有錢，就肆意揮霍的，他想了想，還是給齊盛打了個電話。
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給福利院捐了一筆錢？”
“嗯，一點小錢，張秘，文件處理好了就發給下屬部門，讓他們盡快做，事情不要拖，效率都高一些。”
齊斐從聽筒中都能聽出給他做事的窒息感來，“你為什麽給這麽多錢？”
“做善事，積德。”齊盛那邊火氣都要噴到天上去了，語調還是不冷不淡的，“不會做事的話，明天去人事部辭職，工資給你按雙倍，一會兒天啟游戲策劃部過來一下，開會。你還有事兒嗎？”
齊斐這才反應過來，齊盛最後一句是跟自己說的，“沒事了，我會還你的。”
“怎麽還？你考上大學我就謝天謝地了。”齊盛毫不客氣地掛斷。
齊斐陷入沈思。
聽完全部的張院長：……
但他還是笑呵呵地打著圓場，“你哥哥對你還是很好的。”
“那個時候，你被人從福利院領走，我還在擔心，會不會受欺負呢。看到你哥哥對你很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張院長邊說著，邊帶著齊斐向裏走去。
雖然外面在施工，但張院長的屋子還沒開始動。
繞著屋子種了一圈不知名的小花，紅的白的黃的團簇在一處，綠葉映襯著實在漂亮。
“齊斐！”
有人從遠處過來，到了跟前，齊斐一瞧，正是達達利亞。
“你怎麽找到這裏的！”
齊斐不顧的身邊還有張院長，連忙問道。
達達利亞還沒開口，張院長先說了，“什麽話，公先生已經在這裏做了好幾天的義工了。”
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戳到了齊斐奇怪的笑點，他突然開始笑得樂不可支起來。
“公先生，你怎麽跟院長說的？”
達達利亞正色道，“我得有個接地氣的名字。”
張院長看兩人熟絡，就由著齊斐帶著這位所謂的公子先生到處轉一轉了。
看著張院長走了，達達利亞便從兜裏掏出一張卡來，“喏，我這幾天掙了點錢，衣服的錢也在裏面，還額外給你留了點錢。”
齊斐挑眉。
掙了點錢，不會是搶銀行了吧。
公子被他看的雙耳發紅，連忙說，“正經生意。”
怎麽看著怎麽覺得不正經。
原來這幾日公子趁著閑暇，竟然謀了個模特的活。
“你猜我出場費多少？”公子笑得瞇了瞇眼睛，伸出兩根手指來。
“二百。”
“不對，往大了猜。”
“兩千。”
“能不能大氣一點？”
“兩萬。”
“太多了太多了。”
“到底多少？”齊斐作勢就要打他，達達利亞連忙討饒道，“兩千二。”
兩人作勢滾成一團，說到一半的時候，齊斐才楞楞地收回手，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於活泛了。
“小孩就是這樣的。”達達利亞毫不客氣地揉了揉他的頭。
齊斐微微瞪大眼睛，黑葡萄似的眼珠盯著面前人。
在達達利亞揉自己頭的時候，齊斐心裏突然升起了異樣的感覺。
好像這種感覺從來都有，一直存在於自己的生命之中。
達達利亞恍然不覺，他還在說著話，“我很喜歡小孩子，而且，在這裏能遇到你，這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。”
齊斐一直羨慕這種能力，一種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能力。
他側眸看達達利亞，看見他說話的時候，眼睫上下翻飛，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。
金燦燦的日光勾勒出他的側臉，雙眸如同最沈靜的湖泊，不起一絲波瀾。
感受到齊斐的視線一般，達達利亞轉過頭來，兩人的視線就黏在一處。
就像是，有一雙手在推動著達達利亞。
他的眼睛從齊斐的眉弓開始流連，然後轉而去看他黑漆漆的眸子，接著目光綴在齊斐的唇上。
好像在腦海中已經過了一遍，觸及齊斐皮膚的並非是達達利亞的眼睛，而是他柔軟的雙唇。
他似乎能感知到齊斐口腔裏單薄的少年的甜味。
達達利亞的眼神從唇齒之間遞進去，而後化作唇舌，攻城略地。
齊斐被這一雙稍露-骨的眸子看得渾身都熱起來，他裝模做樣地看向別處，卻在轉動脖子時，被達達利亞輕輕捧出臉頰。
“我喜歡你這樣看著我。”
達達利亞坦誠到極致，甚至開始剖白自己的內心。
也許是失去過一次了，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珍視，“接下來的話，你能一直記得嗎？”
因為我要回去了，他側眸去看自己的手，陽光穿過，明明是血肉構成的實體，卻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阻隔。
他腰間開始逐漸顯現出那一枚圓潤的水系神之眼。
“你要一直記得，你是一個人，是一個獨立的個體，是值得被愛的。”
“謝謝你為我沒日沒夜地配隊，謝謝你為我積累原石，謝謝你，我知道我是誰了，我是一個游戲角色。”
“齊斐，我是來愛你的。”
他輕輕地說，吐出最後一口氣之後，他將手輕輕覆蓋在了齊斐的雙眸之上。
“齊斐，你都忘了吧，我馬上要走了。”
當齊斐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，眼前已經空無一人了。
一個人為何會憑空消失？
齊斐不信，於是他去問張院長，張院長說，什麽公先生，來到這裏的只有齊斐一個人；當他去問學校的門衛大爺，門衛大爺仍然在自己與自己對弈；當他去問齊盛——
“齊斐，我給你錢不是為了讓你做白日夢的。”
所以這個世界上，達達利亞從來沒有出現過，對嗎？
他掏出手機，看到上面的游戲圖標已經變成灰色。游戲界面，停諵諷服公告仍然明晃晃地掛著。
“下面播報一則新聞，近日，四處流竄作案的盜竊團夥在楓野別墅區落網，本案涉案金額達三百萬元，一人重傷，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，我臺將持續播報——”
此刻最為焦急的就是張二春，他本在醉四方裏照顧著，有人急匆匆過來，說是掌櫃的出事情了。
不是，去的時候好好的，怎麽突然就出事兒了。
他放下一切事，趕緊跟那人來到往生堂。
所幸往生堂就在璃月主城，加快腳程馬上就到了，由胡桃引進去之後，張二春一眼就瞧見躺在床上的正是自家掌櫃的。
如今已經雙唇泛白，整個人如同透明的一般。
已經顧不得瞞著鐘離，胡桃第一時間就將白術、鐘離幾個人一起叫了過來。
張二春四下問了，得到的消息卻是公子已經去了。
“那是旅行者的空間，窮極仙人之力，也只能撕開一條空間裂縫，只供一人通行罷了。”
“同行的那位已經去了，希望能把齊斐順利帶回來。”
“如何才能將齊斐帶回來呢——”
張二春的疑惑還未完全說出口，就見床上之人驀地睜開眼睛，張口就往外吐著鮮血。
白術並不慌亂，反而面露喜色，對著身邊人說，“成了，快去拿水來。”
一群人圍著收拾，齊斐蒼白的手指拽住白術的衣角，語氣幹澀地問，“公子呢？”得到的卻是眾人的不語。公子，怕是已經迷失在了時間的隧道之中。
他都想起來了。
第一個角色是你，第一個完整的配隊是你，第一個畢業的角色是你。
所有的都是你。
齊斐重傷之後，齊盛瘋了一樣地找人為他續命，最後只能靠全息投影將他投射到提瓦特世界中。
鐘離為他解釋了一切，看著床上面色蒼白的齊斐，他沈聲說，“神之眼不僅僅代表著你得到了神明的註視，更為重要的是，它意味著你得到了整個提瓦特大陸的認可。”
水系神之眼的出現，意味著齊斐在慢慢被整個大陸接納。
故而白術每一次診脈，他的身體都在慢慢變好。
白術此刻也回神，補充道，“但人只能存在於一處，提瓦特接納了他，他在華國的身體，就開始迅速衰敗。”
於是身處在華國的齊盛便開始與整個提瓦特爭奪齊斐的歸處，華國高超的現代醫療使得齊斐珠漸好轉，但神之眼，也在慢慢地同化著齊斐。
於是就出現了漸漸困乏暈眩的情況，齊斐最終病倒，而後公子窮極仙人之力，終於回到了齊斐的世界，不過落腳點出了些問題，遇到了重傷之前的齊斐。
所有的事情都被理清，齊斐的眼睛也從剛醒過來時候的混沌，慢慢變成了清澈。
那公子呢，公子又去哪裏了？
齊斐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身邊的人，但他們皆是低垂著眉目，並不說話。
“所以公子呢？”
“我在這。”
達達利亞明媚的臉在眼簾中展開，齊斐感覺自己的手心一片濕熱。
周圍關切的臉都紛紛簇擁過來，香菱湊在齊斐的耳朵小聲說，“還好你沒錯過海燈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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